琼岛文脉贯古今

近日，位于儋州市中和镇的东坡桄榔庵纪念馆揭牌，让儋州这座千年古郡再次引发人们的关注。从伏波将军平定南越，海南归入中华版图，在岛上设珠崖、儋耳二郡。而后历经两千多年，琼岛上行政建置更易频繁，但今天的海口、三亚、儋州三地大多数时候都是海南岛上重要的政治、经济、文化区域中心，也是海南本土文化形成、文脉赓续的重要节点。

沧海桑田，山河巨变，如今，海口经济圈、三亚经济圈、儋洋经济圈都被赋予建设海南自贸港、推进高质量发展的新使命，成为新时代海南建设文化强省的重要依托，这既是现实的选择，也是历史的观照，蕴含古今一脉的抉择智慧。

汉唐之始

琼岛入版图 三州声名起

公元前110年，47岁的汉武帝亲率十二部将、十八万步骑兵远征匈奴，北出雁门关，登临单于台，军威震匈奴。而此时的南方，享国祚九十三载的南越国已被汉军平定，南越旧地被置为九郡，其中珠崖、儋耳二郡便在海南岛上。这一年，开启了海南岛纳入中原王朝版图的新纪元。

设郡县者，必有治所，珠崖郡治所遗址究竟在何处，今天仍有遵谭说、龙塘说、旧州说等多种说法，但无论如何，在今天的海口市辖区内无疑。而儋耳郡治所则位于今天的洋浦经济开发区三都区一带。

而后汉元帝采纳贾捐之“弃置珠崖”的建议，至隋朝在冼夫人的作用下再入中原王朝版图。隋朝海南岛的建置情况，史志记载颇为混乱，而且经常变化，但大体可以知道，当时海南岛上共置有三郡，除汉代已有的珠崖郡、儋耳郡外，又增设临振郡，临振郡管辖今天三亚、陵水、乐东一带，治所在宁远县，即如今的三亚市崖州区。

岁月流转，区划几经变更。至唐初，大体上三郡已变成三州：珠崖郡改为崖州，儋耳郡改为儋州，临振郡改为振州。

新落成的儋州东坡桄榔庵纪念馆。吴文生 摄

而后虽然又增设了琼州、万安州等，但声名最盛的依然是这三地。三地的土贡也很有名，《新唐书》记载：“崖州珠崖郡贡金、银、珠、玳瑁、高良姜……振州延德郡贡金、五色藤盘、班布、食单；儋州昌化郡贡金、糖香。”

当时唐朝在边远民族地区设羁縻州，因其俗以为治，由当地首领治理，有别于一般州县。但唐朝在海南未设羁縻州，而是直接派官吏统率，和中原地区一样设州县管辖。贞观初年，朝廷在海南设崖州都督府，总管海南军政，而后又设琼州都督府。这足以看出当时中原王朝对海南的重视。

唐代高僧鉴真第五次东渡日本时，阴差阳错来到了海南，他的足迹遍及振州、崖州等地。在振州，他主持重修大云寺，弘扬佛法，并传授书法、雕刻、医学、建筑、工艺美术等知识。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振州的发展程度相对较高，否则人们如何能消化吸收鉴真传播的各种知识。在崖州，鉴真受到了极其热情的招待，当地官员“施物盈满一屋”，可见当时琼北地区相对富足。

宋元之变

“琼”“崖”立南北 儋州留美名

“崖州在何处？生度鬼门关。”唐代宰相杨炎被贬崖州司马，在赴海南途中曾作《流崖州至鬼门关作》，描述一路南来的凶险。300多年后，另一位被贬海南的官员胡铨写下了另一句关于崖州的词“崖州何有水连空，人在浪花中”。

三亚崖城学宫。 王程龙 摄

不过，他们口中的“崖州”却不是同一个地方。这得从宋朝对海南行政建置的变更说起。公元972年，崖州被撤销并入琼州，振州改名为崖州。大致来说，今琼北范围归琼州统辖，而今琼南范围则由崖州管理。由此可知当时“崖州”所指范围从海口地区转移到了三亚地区。此后，海南岛上形成了“琼州”“崖州”南北呼应的格局。

至北宋熙宁年间，除琼州以外，崖州、儋州和万安州由州改为军，军与县同受州管辖。琼州，也就是今天的海口地区，在海南岛的政治中心地位再次确立。至南宋时，海南岛的三个军又全部改为县。

北宋时海南建置之变，除了“琼”“崖”分立南北，还有一个重要的变革，将琼山县治所，也就是琼州治所迁至今天的海口府城地区。据《琼山县志》描述，府城“土壤平衍山无险峻，清流拱其前，洋海绕其后，马鞍居于右，七星拥于左，文笔三峰耸翠秀拔，诚海邦一名区而州县之望也”。这样一处形胜之地，此后上千年一直是海南的政治中心。

此时的崖州、儋州行政级别上与琼州不对等，但它们亦有光芒耀眼之处。苏东坡谪居儋州三载，足以令这个地方名留青史。其实在东坡到来20多年前，儋州已被改设为昌化军，治所在义伦县，辖境相当于今儋州、昌江等地；东坡离琼30多年后，这里又被改为县。但这些不重要，人们只记得东坡先生说过：“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建置会变，名称会变，但诗文里蕴含的力量却能穿越千年。

如今，海南正在推进儋州洋浦一体化发展，洋浦港的航线联通天下。其实在宋代，儋州虽被降为军、县，但对外开放程度不低。当时广州是海外贸易枢纽，儋州便有一条通至广州的航道。北宋《太平寰宇记》载：海南儋州“东北至广州二千三百七十里，若泛海乘船使便风至广州七日七夜，如无便风则不可”。

元代，今天的三亚地区为吉阳军所辖，清光绪《崖州志》记载：“元元统元年，判官李泌创建谯楼。”谯楼是古代在城门上建造的用于远望的建筑，体现了城池的雄伟和封建统治的威严，由此可知当时崖州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而元代崖州为人所熟知更离不开黄道婆的传说，黄道婆因不堪虐待从松江乌泥泾流落至崖州，学习纺织技能后返回故乡极大促进了当地的发展。不论传说是真是假，足见当时崖州的纺织技术确有独到之处。

明清之治

设立琼州府 三地齐发展

行走在海口府城地区，穿街过巷，在纵横交错间感受这里“七井八巷十三街”的格局，一口口古井，一间间老宅，让人仿佛置身古城昔日的繁华中。虽然府城地区自北宋以来便是琼州治所所在地，但它真正形成如今我们见到的古城格局，却要从明代说起。

海口骑楼老街。张茂 摄

明清两代主政海南的官员，在府城依地势扩建城池，逐渐形成了以府前街、镇台前街、北帝街为主线，草芽巷、关帝巷等街巷纵横交错的格局。史志中描绘的明清时期的府城，每到佳节良宵，总有放烟火、猜灯谜、“装马匹”等活动，老少相携游于街市，是全岛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府城的兴盛缘于明清时期海南经济社会的发展，其中琼山、崖州、儋州三地的贡献较为突出。说到古时的海南，明清称得上是华丽多姿的一个篇章。且不论海瑞、丘濬、钟芳、张岳崧等名臣先贤辈出，也不用看众多移民迁入，人口较宋元时期明显增长，单看明清时期海南积极构筑修建州城、县城，使海南一改州县“有治无城”的尴尬境地，也能发现这一时期海南发展步伐明显加快。

相较于唐宋元时期，明清两代海南的建置变动相对较少，显示出其统治相对平稳。明初，朝廷将琼州升级为琼州府，领崖州、儋州、万州。清承明制，行政区划变化不大。清初置雷琼道，琼州府归其管辖。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雷琼道改称琼崖道，崖州升为直隶州，与琼州府南北并立，同时万州降为县，归崖州管辖。由此可知，琼州、崖州、儋州一直是海南行政建置体系中分量很重的存在。

明清时期，崖州、儋州的镇墟集市随着商贸的发展而兴起。明代钟芳说：“尽崖之封内，出入者各屏弓矢，牧畜恣于野，商旅歌于途，垦田尽于荒莱，贸易通于深谷。”据万历《琼州府志》统计，当时琼山县有东门外市等47个市；儋州有州前市等16个墟市；崖州有西门市等7个市，集市数量较一般的县多出不少。

明代崖州、儋州两地海运和渔业也有所发展，儋州有顿栅港、禾田港、黄沙港、田头港、乾冲港、湳滩港、大村港、大员港、小员港、新长港等大小港口10多个。崖州范围内则有新地港、大蛋港、望楼港、罗马港、田尾港、毕潭港、高沙港、临川港、抱岁港、番坊港、龙栖港等众多港口。其中一些港口的名称沿用至今。

从古至今，若问海南哪些地方能称为重要文脉节点？今海口、三亚、儋州片区当仁不让。千百年来，这三个地方经济的繁荣孕育了文化的昌盛，文化的昌盛反哺于经济社会的发展。

如今，海口成为全省文化中心，众多高校、博物馆汇聚于此；三亚崖州湾科技城吸引众多名校师生入驻；儋州弘扬东坡文化有声有色、方兴未艾。这三个地方，既赓续了琼岛千年文脉，也在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方面发挥着“领头羊”的作用。

三地英豪竞风流

近现代是中国社会动荡的时代，为了民族解放、国家发展和人民幸福，许多志士仁人前赴后继、慷慨献身，其中就有来自海南的英雄儿女。在近现代琼崖革命与发展过程中，海口、三亚、儋州在不同历史时期分别承担了不同的历史使命，发挥了重要作用。

清末民初，国家面临多重危机，许多热血青年苦苦探寻救国之道。出生于今三亚市崖州区拱北村的林缵统是海南岛唯一参加“戊戌变法”的积极分子，也是清末海南较早接受改革思想的人士。在国家危难之际，他喊出了“读书人当勇赴国难，吾意不移，虽九死而不悔矣！”的豪言，毅然决然挺身而出，四处奔走，不惧牺牲，展现出强烈的爱国情怀，时人赞曰“南荒斯人，真义士也”。

1919年五四运动在北京爆发后，在海南岛上，府城、海口地区的学生首先响应。5月7日，接到北京学生联合会的通电，府海地区的学生义愤填膺，琼崖中学、琼山中学、琼山师范学校、华美中学和匹瑾女子中学等学校的1600多名学生，在琼崖中学礼堂集会并决定罢课示威、声援北京。

1922年，当知道日本人勾结奸商何瑞年等在西沙群岛设立“实业公司”盗窃资源时，崖县（今三亚）爱国青年陈英才、黎茂萱等24人以“琼崖公民代表”的名义公开发表了《琼崖公民对西沙群岛沦亡宣言书》，国内各界人士群起响应，声讨日本侵略者和奸商，最后“实业公司”被撤销。

1925年春，黄振亚与黄金容、何焕琮等儋县（今儋州市）在穗读书的学生120多人，成立“儋县留省学生会”。当年，黄振亚等还组织发动儋县籍学生参加广州“6·23”沙基反帝游行示威，声讨帝国主义屠杀中国人民的罪行。其后，留省学生会成员利用假期回儋县的机会，在儋县各乡镇广泛传播马列主义。后来，黄振亚和黄金容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最后在与侵琼日军的战斗中牺牲，成为琼崖儿女的榜样。

海口、琼山地区是琼岛较早开展土地革命和革命群众运动的地方，涌现出冯白驹等琼崖革命的中流砥柱，引领了琼崖革命发展之浪潮。中共琼崖特别支部委员会、广东省立第六师范学校党团支部等琼崖早期党团组织先后在海口成立；中共琼崖一大在海口竹林里召开，中共琼崖第一个县委为中共琼山县委，琼崖革命的星星之火从此燎原；从琼崖工农红军云龙改编到琼山潭口渡阻敌揭开琼崖抗战的序幕，革命斗争的红旗在海口地区高高飘扬。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1988年建省办经济特区以来，海南发展进入新阶段，海口、三亚、儋州在改革发展方面不同程度发挥了区域引领作用。

1984年，经国务院批准撤销崖县设立三亚市（县级），琼南地区的政治中心由宁远河流域东迁至三亚河流域，拓宽了城市发展格局。1987年，三亚市升格为地级市，其后天涯海角蜚声海内外，逐步实现了从小渔村到国际旅游目的地的转变，引领了海南旅游业的发展。1992年，国务院正式批准设立洋浦经济开发区，千年古郡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2002年，琼山市与海口市行政区划调整，增强了省会中心城市的辐射能力和集聚带动作用。

目前，海口正聚力建设海南自贸港核心区，三亚正在打造海南自贸港建设新标杆，儋洋一体化的目标是成为海南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一极。三地各具特色，协调互补，正在书写新时代的发展篇章。

（原标题：琼岛文脉贯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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