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乌龙——邓本殷“诈死”的历史真相(七)丨抗日的邓本殷是湖南人邓振铨

海拔新闻 2022-08-17 17:42:59

一场乌龙

——邓本殷“诈死”的历史真相

作者 钟业昌

七、抗日的邓本殷是湖南人邓振铨

上海亚尔培路“怪案”发生三个多月后,“邓本殷”又以“江浙游击司令”的面目出现了。当年10月上海《申报》分两次发表他的专访,使他从“怪案”的“主角”变成了抗战的“新闻人物”。

这篇“荡口通信”的访问记如下:

提起邓本殷,大概我们还能记忆到今年七月三日在上海亚尔培路被汉奸行刺未中的事吧,他是湖南湘潭人,今年已是五十三岁了,矮矮的个子,留着短鬍须,满面的英爽,待人和善万分,犹忆“一二八”时,蒋委员长派林蔚文到上海找他,他因五项条陈不能实现,所以到南京会晤之后,就只身赴港。去年冬间,始返上海,现在他已在常州,领导游击队努力抗战,记者近因卅二师安副官为道,到村,谒见邓氏,晤谈的地点,是一间破矮的平房,里面铺设的一堆是作卧息稻草,还有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进去的当儿,这位邓老将军,正握着红蓝铅笔,与着短衣草鞋的上级人员,在地图上指划,他的精神,还是很健旺,一套灰布短袄裤,老布袜子,外面套着一双草鞋。记者首先对他说,李任公现在做了第四战区长官司令,我意以为军长一定去了,真想不到在此地。他说,是的,任潮本有电来,但是我在此地的任务,比在那儿自己觉得还重要些,好歹现在任何一处,多是为国家干。去年七月间,蒋委员长虽呌过我,但是那时候不便就去,再则香港的工作,不容结束。直到去冬,健生来了几次电报,我才动身,不巧得很,到上海时,局势大变,路已不通,所以就停留在上海。后来德邻、健生来电呌我将落伍在沦陷区的士兵组织一下,我就于二月间,只身到锡澄等县去了一次。四月间,委令来呌我做江浙游击司令,这六个大字,可把我难住了。我既没基本队伍,加之内地又这样紊乱,岂不是要我老命?当时我就派小袁与姪子到汉口,将意见及进行方针呈报委座与在任公及张参谋长商量一切。(《江浙游击司令邓本殷访问记》,《申报》1938年10月30日,第7版)

同时呌他俩到皖南新四军希夷史处接洽连络方策。七月间,我被剌,上海可不能再住了,我就化装来此。现在各地的游击队,各自为政,连络毫无,并且时相火拼,这种现象,真令人心痛。若是敌人个别的攻击,岂不不是危险万分吗?我为了这事划筹了不知多少时间,到目前方有一点儿端倪。最近拟举行一个联席会议,把就近各地已受编织的负责人员,集合共同讨论一下。此外目前各部队,听得民间有枪就要缴除,可说是绝大的错误,要知道民间的武器,我们在可能范围以内,应该增加他,绝不能摧残他。还有一层,最感痛心的,就是土匪现在也假借游击名义,到处招谣抢刦,我虽不愿将宝贵的子弹,向自己人打,但在说不听劝不醒莫奈何的当儿,只好把他们消灭,所以游击队自相火拼的事,虽是普遍,但是剿匪的事,人家往往也以为是火拼。记者说,听说军长的部属,现在很活跃,可以说一点我听听吗?邓答云:“部属活跃,可不敢当。至于已做的各种小部工作,是本份内的事,值不得谭,如果以小部突击扑灭几个或几十个敌人,就算是工作,那未免太笑话了。对于你问的这一层,还是去看看报上所载的事吧。”继又云:“队伍分散各地,指挥上自是不便,但是要呌他们集合相当点,给养上可就要发生问题。要晓得我们的给养,是老百姓的汗血,若要顾到指挥上的便利,那老百姓可要负担不了。我的部属,本规定上级人员的月连伙食最高为十一元,士兵八元,到现在全体一律八元,你看看他们没有钱,全都穿了草鞋,天虽是这样的冷了,但是还穿破烂的夹衣。现在病的士兵,一天增多一天,可是药品无钱购办,这般青年跟我吃苦,他们病了,我还不能尽力的看护他们,真是对不起他们。”

谈到这儿,一位湖南口音的进来报告,现在四个儿子(日军)已经带来,邓氏就吩咐把他们押到拘留所去。记者为着赶明日的早船,同时看见在八仙桌上还有一大叠公事未批,就此告辞。邓氏乃派了一位湖南籍的战士陪送。我在路上问他,你每月八块钱很苦吧?想不到他答我的是:“先生你别看不起八大元,这是老百姓汗血。我们是军人,不能把鬼子打退,反来吃老百姓,喝老百姓,碰到鬼子打起来,有时还会害老百姓,每月能有八大元,肚子吃饱,还能觉苦吗?要舒服别来打游击,军长那么大年纪,那么有地位的人,同我们小兵儿一们睡稻草,拿八大元,费脑筋,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游击队,游击队,我碰见了不少,除八路军新四军外,像这样穷干苦干实干的长官与士兵,在江南确实是第一次看到。(《江浙游击司令邓本殷访问记(续)》,《申报》1938年11月1日,第8版)

上海《申报》刊登的《江浙游击司令邓本殷访问记》

这篇访问记,首先是把采访对象邓本殷,与上海亚尔培路“怪案”的主角邓本殷联系起来,说明他们是一个人。而强调邓本殷是在上海亚尔培路“被汉奸行刺未中”,这无形中强化了他的抗日形象。当中,邓本殷还自称“七月间,我被剌,上海可不能再住了,我就化装来此”,这样就把他被刺未中到投身抗日的经过,说得“天衣无缝”了。

访问记明确说,邓本殷“是湖南湘潭人,今年已是五十三岁了,倭倭的个子,留着短鬍须,满面的英爽,待人和善万分”。毫无疑问,这个邓本殷是湖南人,还见于“谈到这儿,一位湖南口音的进来报告”,“邓氏乃派了一位湖南籍的战士陪送”的情景记录。我们已指出,真的邓本殷是广东防城(今属广西),他要是活到1938年,是60虚岁;而且,他“体魄强壮,身高约1.9米,但脊柱板直,不能弯腰”(邓朝桢:《邓本殷传略》,《防城文史资料》第5辑,1989年),那这个“倭倭(矮矮)”个子的、53岁的湖南湘潭人邓本殷,不明摆着就是假邓本殷了吗?从真邓本殷的一张戎装照看,他真的长得魁梧,手掌都显得很长。

邓本殷1921年的戎装照

访问记中说,“犹忆‘一二八’时,蒋委员长派林蔚文到上海找他,他因五项条陈不能实现,所以到南京会晤之后,就只身赴港”。又说:“记者首先对他说,李任公现在做了第四战区长官司令,我意以为军长一定去了,真想不到在此地。”此后,邓本殷就一连串说起他与李济深(字任潮)、蒋委员长、李宗仁(字德邻)、白崇禧(字健生)等的关系。

这个内容充分说明,真的邓本殷是活跃于孙中山、陈炯明时代的人物,而假的邓本殷想周旋于蒋介石、李宗仁时代的人物。

佟义东在其《邓本殷的传奇人生》等“三文”中提出邓本殷“诈死”说,其“立论”依据主要是“人证”杨进。但我要特别指出,杨进当年虽然是在邓本殷部开展工作,但他对真实的邓本殷其实并不了解,以至于“直把杭州作汴州”。“破绽”就见佟先生《邓本殷的传奇人生》等三文所写:“杨进曾总结道:‘邓是桂系的旧军人,政治上一向反蒋,既是旧军人,自然是旧军人习气。由于我是八路军办事处派去的,他在政治上还是能听我们的话,如梅村伏击,打死朱冰蝶这一行动他是听信我的意见。’”

我要问的是:邓本殷本是粤军将领,是陈炯明“陈家将”的重要一员,他怎么是桂系的旧军人?相反,邓本殷参与了1921年粤军援桂战役,打败陆荣廷等旧桂系,李宗仁等新桂系此后才崛起。还有,邓本殷一向反的是孙中山,他怎么是反蒋介石的?要知道,1918年10月粤军入闽时,邓本殷与蒋介石是“平起平坐”的,是为“支队司令李炳荣、李次皋、熊略、蒋中正、罗绍雄、邓本殷、关国雄、龚振鹏、林祖密、陈炯光”。

我再直白说一遍吧:真的邓本殷是孙中山、陈炯明时代割据一方的军政人物,而假的邓本殷(邓哲夫、邓振铨)是蒋介石、李宗仁时代游走于江浙的“政治骗子”。

佟先生在其“三文”文末,都写上曾经的邓本殷“部下”、新中国成立后任上海音乐学院党委书记杨进回忆邓本殷抗日事迹时说的这句话:“我希望在写东路史中能实事求是评价邓本殷部队这段历史。”这多少有点为邓本殷鸣不平的味道。它可以让不明就里的读者信以为真,大有不为邓氏“平反”不足以伸正义之势。

而我要说的是,无数的琼崖革命先辈要是知道有“实事求是”评价邓本殷的这一天,他们绝对是死不瞑目的。

再说《江浙游击司令邓本殷访问记》此文刊出后,居然还有“后续”报道;也就是这篇后续报道,让我们得以知道这位本是湖南湘潭人的“江浙游击司令”更多的真相,就是他叫邓振铨,系湘潭望族。这就是:“按邓司令即前第四路军指挥邓振铨也,素为李白两公所倚重。”“邓本湘潭望族,弟兄凡十一,渠居其次,且博学多才,前镇海炮台副台长,系渠六弟,建树甚多,惜已去世,否则此次日舰炮轰镇海时,定能一展奇才,扬名遐迩。故邓司令于乃弟,至今犹痛惜不已。邓居常,生活至俭朴,尝谓修身而后齐家,齐家而后国治,故其昆仲子姪,皆敬惮之。”(《江浙游击司令邓本殷爱民如子》, 《上海报》1938年11月12日,第2版)

如此俭朴且有家国情怀,抗日的邓本殷“爱民如子”的说法就出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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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肖 好】

【内容审核:黎晓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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