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庭,两种罕见病,三个人的抗争

央视网综合 2024-02-29 17:27:01

每年2月的最后一天是“国际罕见病日”,2024年2月29日是第十七个“国际罕见病日”。

根据《中国罕见病定义研究报告2021》定义,新生儿发病率小于1/10000、患病率小于1/10000、患病人数小于14万的疾病被划入罕见病。

罕见病看似影响的只是少数群体,但它并不遥远。目前全球的罕见病患者约3亿人,我国患病人口数接近2000万。其中,“有药可医”的少之又少,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根本没有意识到疾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家庭、三个人,二十多年与罕见病抗争的故事。

23岁的郭敬堂是福州人,自幼患有脊髓性肌萎缩症(简称SMA),肌肉萎缩无力,骨骼变形,只能依靠轮椅行动。这种疾病位列中国《第一批罕见病目录》第110位。

郭敬堂、郭远兰、林爱华一家三口。本文图片均为受访者供图

郭敬堂的父亲郭远兰,55岁,2022年确诊视网膜色素变性(简称RP),视觉感光细胞不断坏死,视野不断缩小,最终面临失明。这种疾病位列中国《第一批罕见病目录》第102位。

52岁的林爱华,是郭远兰的妻子、郭敬堂的母亲,家里唯一的“健康人”。这位坚强的女人照顾着两名罕见病患者,在与疾病抗争的道路上,二十年如一日无私付出、默默奉献。

数十年间,这一家人相携而行,从“家”的角度,诠释了生命在面对疾病时的坚韧与力量。

两岁确诊,读完大学

林爱华还清楚记得儿子出生的时候,一家人开心不已的情形。但郭敬堂一岁多时,就显露出运动功能的异常。一年多后,经过基因检测,确诊为SMA。

当时,SMA被称为“婴幼儿遗传病的头号杀手”。它会导致患者的肌肉萎缩,进而致使骨骼畸形、呼吸衰竭,全身多器官的异常。许多患儿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可能一场感冒就会让他们住进ICU。患儿即使活下来,也难以避免严重残疾,与轮椅等辅具为伴的人生。

面对这样的现实,林爱华与郭远兰擦干眼泪,倾心投入到对儿子的照护。

幼小的敬堂还能勉强站立

为了儿子能更好地生活和成长,夫妻俩带着他去上海治疗。三四年时间里,一家人定期到上海进行随访,两地奔波,风雨无阻。然而,当时对SMA没有针对性的科学治疗手段,郭敬堂的身体仍旧日益衰弱,不得不坐上了轮椅。

郭敬堂逐渐成长,到了适学年龄。当时,当地小学建在山坡上,他因为无法独立行走、缺乏自理能力,只能保留学籍,在家自学。尽管困难重重,他的课程也没落下,坚持到了上初中的那天。

郭远兰是福州市亭江中学初中生物老师,到了初中,郭敬堂可以到他的班上去上学。“就这样,爸爸成了我的班主任,整个初中都是。”郭敬堂说。

郭敬堂对自己要求很高,他还记得自己初中第一次考试语文成绩不好,为此发奋努力,第二次语文考试获得了班级前三。从那以后,他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

十多年来,郭敬堂的SMA病情也在缓慢发展。他从一个勉强能够站立的孩子,长成了一名坐在轮椅上脊柱侧弯、双肩倾斜的青年。

郭敬堂大学毕业时留影,即将走向社会。

但哪怕受到疾病折磨,郭敬堂一直坚持学习,参加了中考、高考,考上了心仪的大学——福建商学院。这所院校和他家仅一街之隔,在妈妈的照顾下,郭敬堂“走读”完成了大学学业。

大学期间,凭借自己学的电子商务专业,郭敬堂和好朋友一起开始做消费类视频的推广,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日常生活中,只要有做“小生意”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用实践不断地磨炼自己在商业领域的能力。

视野越来越小,以儿子为榜样

郭远兰说,他的夜盲症由来已久,年轻时他没有太在意。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睛有了白内障症状,眼前蒙着的白雾越来越浓。

2012年,郭远兰通过手术更换了人工晶状体,视力一度恢复了正常。原本他以为眼睛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事实上,他慢慢发现自己的视野外周的感光能力越来越弱,经常出现一圈黑域。

这些年,郭远兰视野黑域的部分逐年增大,无论怎么想办法去改善,都没有好转。2022年,郭远兰的眼疾已经恶化到了无法再拖延的地步。他去当地医院检查,经过基因检测,被确诊视网膜色素变性(简称RP)。

RP是一种以感光细胞和色素上皮共同发生的退行性罕见病,患者的眼底会出现视神经的萎缩、视网膜动脉血管变细、周边产生大量骨细胞样的色素沉着,视野也会逐渐地向心性缩小,形成“管状视野”。当这个“管子”越来越细,最终封闭,对病人来说,就意味着完全失明。

郭远兰一度很沮丧,也很恐惧。最初,医生告诉他“感光细胞不知能坚持多久,要好好保护,别受光线刺激”,他回到家就拉上所有的窗帘,把自己关了起来。

那些日子,每天郭敬堂离开家回望窗口时,总会觉得家变成了一个小黑屋,让他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身为老师的郭远兰与学生们在一起。

但郭远兰逐渐变得坚强,开始勇敢直面自己的疾病。他说从年轻时起,由于眼睛不好,对失明的恐惧其实一直盘旋在脑海深处。但他一直兢兢业业工作,是学生们称赞的“郭老师”,“生物课教得特别好”。

面对郭远兰的患病,郭敬堂和妈妈虽然心里无比痛楚,但没有太多言语上的表达,而是默默为郭远兰提供精神支持和抚慰。

“儿子也是罕见病患者,他是那样的积极乐观。哪怕以儿子为榜样,我也会放下包袱,笑对生活。”郭远兰说,只有如此,才能不辜负家庭的支撑和亲人的爱。

“家”,让三个人成为彼此的支撑

2023年12月初,林爱华陪着丈夫和儿子去了一趟广州。父子俩每次出门,林爱华都会跟着,数十年皆如此。

林爱华说,由于郭远兰视力微弱,视野极窄,濒临失明,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里,若不紧紧拉住他,他一定会被撞伤;而郭敬堂则坐着轮椅,上下车都得由她协助。

每次出门时,林爱华总是把心分成两半,一半挂在丈夫身上,一半牵心着儿子这边。

广州之行,郭远兰到中山大学眼科中心进行了进一步的检查。他所患的RP分型,是SNRNP200突变点,被称为“罕见中的罕见”,一般针对RP的药物研究也难以覆盖到他的病情。

虽然还没有针对性的治疗手段,但医生和郭远兰一家人仍期望通过保守治疗的方式,能够延缓病情发展,让光明在他眼中多停留一些时日。

郭敬堂在广州参加了SMA社群的一个病友活动。2022年,SMA的针对性药物真正来到患者身边,郭敬堂也用上了药,病情不断控制和改善。

他的病虽然还不能治愈,但郭敬堂对未来有更多的信心。这次广州行,除了病友活动之外,他还去了广州塔、广州动物园……他说,看着眼前精彩的世界,让他心中产生了无穷的动力。

林爱华是这个家庭里唯一的“健康人”,身上虽然也有些“老毛病”,但所幸没有重大疾病。她总说,自己不能,也不敢生病。

一家人走过年年岁岁。

“不敢去想家里两个人都失去自理能力的时候该怎么办,我只能努力多撑一天是一天。”林爱华说,自己只想尽心尽力照顾着丈夫和儿子,维持家庭运转。

郭敬堂一直很努力。2023年他大学毕业,开始求职,刚开始因严重残疾屡屡被拒,但他没有灰心气馁,坚持投简历、找工作,终于把握机遇,为自己找到了一份能够远程进行的工作——为深圳一家亚马逊平台的电商公司做网络运营和库存管理。

“我知道,有一天爸爸可能会失明,妈妈也会老去,我们的生活会有很大变数。”郭敬堂说,“在那之前,我要努力多赚钱,减少家里的负担,争取做一个自食其力,独立自主的人。”

2024年,脊椎严重侧弯的郭敬堂打算前往上海做脊椎矫正手术,爸爸妈妈都很支持,一家人积极地做着准备。

这一家人的经历表明,疾病也许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但对抗疾病的往往是整个家庭。根据估算,与郭敬堂一样的SMA患者全国约有3万名,与郭远兰的一样的RP患者全国约有1万-3万名。

对郭敬堂一家人而言,未来的道路少不了曲折。即使如此,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失去生活的希望与乐观。

林爱华说,只要郭敬堂开着电动轮椅走在前面,郭远兰牢牢抓住轮椅的扶手,她在一边紧握孩子的手,他们一家人就能够一直坚定顽强地走下去。他们三个人的生命,早已在“家”这个容器中相互交融,成为彼此的支撑。

(原标题:一个家庭,两种罕见病,三个人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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