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长新冠”
11月21日,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HHS)发布报告,建议美国公共场所强制或建议民众佩戴口罩并保持社交距离,以防止“长新冠”所造成的伤害。
“长新冠”,即新冠后遗症。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给出的定义,“长新冠”指的是感染新冠病毒的3个月后还有症状,并且最少持续2个月,且不能用其他疾病来解释这些症状。
最常见的症状包括:疲劳、脑雾、呼吸困难和记忆力减退等。
当地时间11月22日,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白宫首席医疗顾问安东尼·福奇在白宫出席了他任内的最后一场简报会。
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 福奇:我最后要传达的信息,这可能是我在这个讲台上,发出的最后一个信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为了你家人的安全,请在你符合接种条件时尽快接种最新的新冠疫苗,保护你自己、你的家人和你的社区。
现场有记者向福奇提问,作为在前沿领域工作了54年的著名传染病学专家,如何看待新冠肺炎这场大流行病。
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 福奇:我和我的同事都无法想象这三年之中所遭受的传奇故事一般的苦难,100万美国人失去了生命。让我最为不安的是,毒株持续不断地发生变异。我们终将到达(疫情结束的那一天),如果我们利用好干预的手段,我们可以减少痛苦。如果选择顺其自然,我们最终也将迎来(疫情结束)这一天,但我们将不必要地失去更多生命。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认为,福奇耐人寻味的回答显示出这位美国防疫队长对美国防疫政策的种种无可奈何。
随着新冠疫情进入第三个冬季,全球仍未能够真正走出疫情笼罩下的阴霾。据美国广播公司报道,进入11月,美国近一半州的住院患者数量相比去年同期显著增多。
美国疾控中心表示,早前主导美国的奥密克戎BA5型毒株正在被其亚型突变株快速取代。美国CSH实验室的报告指出,其中BQ1和BQ1.1型突变株的传染力是BA5型毒株的7倍,且具有更强的逃逸性。这些新亚型正在美国人口密集的一线城市快速传播。
根据CDC19日发布的数据,新亚型已占据全美超过一半的新增病例。
生活在加州洛杉矶县的凯特于10月初被确诊感染奥密克戎BQ1型毒株,这已经是她近三年来第五次感染新冠病毒。与前几次感受不同的是,凯特这一次的症状迟迟无法消退。
加州民众 凯特·哈兰:身体疼痛、咳嗽、头疼,所有这些症状加在一起,这次的毒株真的厉害许多。一般来说,两周病情就会好转,但这次症状还在持续,而且非常强烈。
11月21日,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HHS)发布的“长新冠”报告引发关注。
报告指出,“长新冠”正在对美国公共卫生安全造成严重影响,建议美国公共场所“鼓励或强制”民众佩戴口罩并保持社交距离,以防止“长新冠”所造成的伤害。
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11月25日公布的数据,从疫情暴发至今,超过107万美国人死于新冠肺炎,总感染者超过9800万人,位列全球第一。美国疾控中心预测,由于新亚型毒株超强的传播力,到明年年初,可能将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人感染新冠病毒,而其中,近五分之一的感染者可能成为“长新冠”人群。
长新冠患者 詹妮弗·雷米:这种药叫富能锭,它是控制我的血压的,这是抗抑郁的,这是叶酸,这是甲氨蝶呤(免疫抑制药物),需要时我还会服用阿普唑仑(抗焦虑药物)和泼尼松(免疫抑制药物),曲唑酮是帮助我晚上睡眠的。
詹妮弗·雷米原本是得州圣安东尼奥市一家医院的护士,从业30年来,雷米的敬业让她在院内广受好评。然而,在过去两年中,新冠后遗症让她深受其害。
2020年年初,雷米投入到了抗疫一线。在当年年末,雷米被确诊新冠肺炎,虽然雷米的症状较轻,也没有基础性疾病,平日里的她还是一名马拉松爱好者,但令雷米意想不到的是,她自此陷入了“长新冠”的漩涡。
两年多来,突如其来的疲劳感经常让雷米卧床不起,头晕、幻听、记忆力的减退一直困扰着她的生活。自确诊以来,雷米再也没能重返工作岗位。
长新冠患者 詹妮弗·雷米:这让我很难过,我想做一名护士,但我的思维却跟不上了,我几乎不记得昨天看过的文件。
雷米的丈夫:开始的时候情况更糟糕,她会胡言乱语,用词颠三倒四,没有人希望自己的配偶残疾,没人希望所爱的人变成这样。
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HHS)本周发布的报告指出,“长新冠”可能引发超过50种病症,可以影响包括肺部、心脏、脑部等几乎所有器官系统。脑雾、头疼、眩晕、针刺、睡眠障碍等,都是长新冠的常见症状。
医生 古特莱兹:这些病人的疲劳症状切实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很多医生、很多人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诊断检测结果,来确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并没有这样的五花八门的实验室来检测出异常,至少我们现在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得州大学圣安东尼奥分院的康复科主任古特莱兹在近两年半的时间里进行了大量关于“长新冠”的研究,收治了像雷米这样的超过500名“长新冠”患者并创建美国首个“长新冠”诊所。由于患者太多,她的下一个可预约档期已经排到了2023年4月。
古特莱兹指出,长新冠作为新冠肺炎的后遗症,患者的个体化症状差异明显,在缺乏明确病原体的前提下,即便通过核磁共振检查(MRI)这样精确度高的检查,也难以发现问题的根本所在。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近期发现,新冠病毒对脑部神经的影响尤为严重。在新冠肺炎确诊者中,约一半患者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神经问题,而这有可能是造成新冠后遗症的主要原因之一,无论是疲劳、脑雾、记忆力减退甚至皮肤的针刺感,都与脑部神经系统息息相关。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神经学主任 纳斯:脑部血管被损坏,大脑周围发现炎症细胞,我们发现大脑内出现免疫细胞,我们还发现抗体附着在血管上,而它们曾对血管发起攻击。
美国《科学》杂志指出,对于新冠病毒入侵脑部神经系统的方式有三种假说。
第一种是病毒直接感染神经系统的细胞。第二种是人体的“自体免疫反应”对部分大脑细胞产生作用,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出现多种不同的症状。而一旦自体免疫细胞被激活,便很难再被关闭。第三种则可能是远端炎症,如肺部炎症对脑细胞的刺激,引发脑细胞的长期性变化。此外,三种入侵方式也可能同时发生,还可能先后发生,但最终都会导致神经系统的异常。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神经学主任 纳斯:我们确实从最初就预料到会出现神经系统并发症,我自80年代起就从事于病毒研究,那时艾滋病大流行病刚刚开始,现在的情况和那时的情况很像,即便病毒已经得到了控制,但很多人仍出现了长期性的认知问题。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神经学主任纳斯指出,同艾滋病毒极为相似的是,新冠病毒同样会反复攻击人体的免疫系统,从而使得感染者本身的基础性疾病迅速恶化。去年12月,针对存在重症风险的人群,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DA)紧急授权了抗病毒新冠药物PAXLOVID的使用,而该药的主要成分之一——利托那韦正是知名的抗艾滋药物。
今年9月,多家美国媒体注意到,美国总统拜登在公共场合“迷路”和“口误”的次数越来越多。由于拜登曾在今年7月和8月多次被检测出新冠阳性,在10月份的白宫记者会上,有记者直接发问,总统是不是患上了“新冠后遗症”。
记者:总统是不是得上了“长新冠”?你能介绍下他最近的情况吗?
白宫新冠疫情协调员 阿什·贾:关于总统的情况,我不是他的私人医生,我和他说话聊天感觉他挺好的,我没跟他问过这事,你该去问他的私人医生。
虽然白宫官员对记者的提问未置可否,但近期,拜登多次表示,将把对抗“长新冠”作为其政府在防疫领域的首要任务之一。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指出,虽然“长新冠”的具体成因尚不明确,但可以确定的是,“长新冠”正在给美国的劳动力市场造成十分不利的影响。
据斯坦福经济政策研究中心统计,美国因“长新冠”而损失掉的劳动力可能高达400万。哈佛大学经济学家卡特勒在其撰写的《长新冠给美国造成的经济代价》一文中指出,保守估计,“长新冠”给美国所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3.7万亿美元。其中,约5000亿来自增加的医疗开支、9000亿来自收入的减少、约2.2万亿属于生活质量的降低。而这都将进一步削弱美国抵御经济衰退的能力。
斯坦福经济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 戈达:长新冠的影响非常严重,事实是,一些人无法继续工作,而一些人可能还能继续工作,但却不得不减少工作时间。
29岁的蒂芙尼原本是马里兰州一家餐厅的服务员,在疫情前,早日实现经济独立,拥有属于自己的家,是蒂芙尼的梦想,但如今,一切都变得渺茫。
在感染新冠病毒近两年后,蒂芙尼至今无法恢复工作。疲劳、呼吸困难、水肿等症状一直伴随着她的生活。如今,丧失收入来源的她,不得不和男友带着14个月大的孩子搬到祖母家居住。
前餐厅服务员 蒂芙尼·帕蒂诺:我连在家生活都勉强,我连家务或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了,我该怎样去工作,我怎么可能保住工作?我之前的职业,我是个服务员,那可是个体力活,我要从一个桌子跑到另一个桌子,一干就是好几个小时,从下午四点干到午夜,我现在做不了这样的工作。
据劳工部本月公布的数据,2022年9月,美国的岗位空缺重回1070万的高点。而从近两年半的数据来看,从2020年4月疫情在美国达到峰值到今年9月,美国的整体岗位空缺呈明显上升趋势。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指出,美国劳动力市场是抵御经济衰退的最大堡垒,就业带给人们的安全感是促进消费、拉动经济的保障。如今,美国受“长新冠”影响的劳动力人口高达1630万,约占全部美国劳动力人口的8%。
今年9月,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新冠后遗症研究团队经研究发现,在面对“长新冠”所造成的不利影响时,有色人种同样首当其冲。
在感染风险更大的一线核心岗位,少数族裔占比往往更高,而在就医方面,少数族裔却面临缺乏医疗资源的窘境,很多人甚至无法承担旷工看病和远程驾车就医的代价。
根据美国疾控中心今年11月8日公布的数据,拉美裔、非洲裔以及美国原住民的新冠肺炎的感染率、住院率和病亡率均高于白人。而这样的不平等趋势恐怕同样将出现在“长新冠”人群当中。少数族裔群体将比白人群体遭受更严重的新冠后遗症冲击。
痛苦的疾病背后,是沉重的经济压力。
美国新闻主播:NBC新闻的一项调查发现,尽管无法工作,很多人常常被拒绝获得残障福利。
医生 古特莱兹:现在申请残障福利的人非常多,“长新冠”可能是申请人数最多的疾病诊断。
“长新冠”患者 凯伦:患新冠前,我30岁,很健康。我当时即将取得消防队医护人员的资格,为此我努力了很多年,还曾在全国各地当足球和篮球教练,如今我却从一个健康有活力的人成了整天下不了床、四处求医的病号。
凯伦是一位单亲母亲,2021年因新冠后遗症失去了工作,此后,她多次向美国社会安全局(SSA)申请“联邦残障社会保险”,但都被拒绝。
而35岁的银行保安布莱恩有着与凯伦相似的遭遇。
“长新冠”患者 布莱恩:每个人都对我说,熬过最糟糕的两周后就会好起来,但我再也没有好起来。我辛苦积攒的存款快被花光了,我还要养家、付房租,生活真的非常艰难。
今年年初,布莱恩向其保险公司申请长期残障理赔遭到拒绝。保险公司甚至在告知书中罗列了布莱恩驾车出行的记录,以证明其不符合理赔条件。
“长新冠”患者 布莱恩:我猜他们可能认为我具备工作能力,因为我在院子收拾了垃圾或者出去办了点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趟出门是我那周唯一一次出门办事,为了出趟门我一直在攒体力。这可能是“长新冠”最难的一点,你没办法让人们相信或理解你的病痛,这不像你断了条胳膊可以展示给人们看,这是隐形的病症。
病原不清,病情不定,这使得绝大多数“长新冠”患者很难通过医疗保险或社会保障来获得帮助。
“长新冠”不仅给患者造成身体上的痛苦,也在心理和精神层面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
“幸存者军团”是一个由“长新冠”患者组成的互助组织,今年5月,该组织发起了一项“长新冠与自杀关联性”的调查,在近 200名受访者中,有44%的人表示他们认真考虑过自杀。原因是这些人认为,他们已经不再是患病前的自己。没有尽头的“长新冠”症状的折磨促使他们形成了自杀的想法。
“长新冠”患者 詹妮弗·雷米:我一直保持乐观的心态,但你不断地遭受挫折,一次又一次,这种感觉就像要疯掉了。我当然不想让我的孩子或我的孙辈和老公经历这一切,但我已经受够了自己越来越糟的状态。我不想丧失生活能力,我愿意倾尽所有来找回从前正常工作的自己。
今年10月,胡佛研究所发布“长期社交疏离”的研究报告显示,仅有42%的受访者表示,他们能够完全回到疫情前的活动状态。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 巴赫:我们现在是否足够确信“长新冠”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回答是明确肯定的。
(原标题:世界周刊丨关注“长新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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