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乌龙——邓本殷“诈死”的历史真相（三）丨邓本殷在上海因胃病救治无效而逝

一场乌龙

——邓本殷“诈死”的历史真相

■ 作者 钟业昌

三、在上海因胃病救治无效的邓本殷

关于邓本殷败逃海南之后，他到上海、受邀北上、病逝及其善后等情况，当时报纸均有即时的详细报道，也可见他在时人心目中亦非“等闲之辈”，还有一点“人气”，不会发生那种所谓“不久就对外宣称不治而逝”之类的事情。

先看邓本殷1926年5月来到上海的新闻。远东通讯社云：“邓本殷自在琼崖失败后，经遁迹香港，昨本埠某君接邓氏由港来函，谓日内将来沪一行，欲谋政治上活动。”（《邓本殷有来沪讯》，《时报》1926年5月13日，第5版）由此可见，邓本殷并不甘心失败，还在进行政治活动，说白了就是希图依靠北方政府以东山再起。

又有消息说：“前广东钦廉八属联军总司令邓本殷，于昨日（二十九日）下午由香港乘法国邮船到沪，下榻于某大旅行社，偕行者有随员数人及要人金浩亭云。”（《邓本殷昨日到沪》，《新闻报》1926年5月30日，第15版）虽然说不上从者如云，但也自有其拥趸者。

同日消息还说：“前广东八属督办邓本殷，应吴佩孚之召赴汉，乘法船于廿九日到沪，携带防身小手枪二支，由其秘书林韻堂前诣交涉公署请转商海关验放，以利遄行，闻许交涉员允为照办云。”（《邓本殷来沪》，上海《时事新报》1926年5月30日，第9版）这个记载有点意思，毕竟是一个曾经独霸一方、不大不小的军阀，邓本殷还提防着被人暗杀，因此到上海时还随身携带二支防身小手枪，而海关交涉员同意“验放”，也可见这位曾经的“八属督办”，在当时还是有些影响的。

接着，就是吴佩孚电请邓赴武汉的消息：“邓本殷抵沪消息，已志前报。昨日上午邓氏曾接吴佩孚来电，请邓氏亲赴汉一行，面商要公。至邓之行期，现尚未确定何日云。”（《吴佩孚电请邓本殷赴汉》，《中国报》1926年6月1日，第6版）

读这些“旧闻”，不难想见不甘心失败而“欲谋政治上活动”的邓本殷，正在准备前往武汉，与大军阀吴佩孚“面商要公”，如此佟先生“三文”所谓“战败后的邓本殷心灰意冷”，“也不再过问政治”之说，不是显得苍白可笑吗？

从逃跑到越南，然后再来上海，显示邓本殷“八属督办”的身份影响还在；从吴佩孚的电报，也可知邓本殷对北方政府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如此的邓本殷怎么会想到“诈死”而在上海“隐居”下来，并娶个白俄夫人呢？不过，假的邓本殷说过他曾娶一个法国女子做老婆，详下。

其实，曾经的“海南王”邓本殷有很多部属及朋友，龚志鎏在《邓本殷八属联军的始末》中回忆说，当邓本殷离开芒街时，身无长物，得陈凤起送七千元，及其旧部何家裕、黄星堂等合送数千元而成行。从海南逃到越南环柱后，邓本殷住在芒街。芒街的法国“三划”（即警察长）曾数次到北海与邓相识，又有跟着邓本殷逃走的琼海关监督程壁金先乘车到芒街相告，因此得其另眼相看并亲自到环柱相迎。虽然仍要验体格纳身税等等的手续，却免了许多麻烦，这就算殖民主义者对邓本殷的特别优待。他到上海后，寓于静安寺路沧州饭店，常与魏邦平、徐君勉、刘学询（问刍）、康有为及段祺瑞、吴佩孚的驻沪代表往来，并由林绳武、徐君勉偕其往拜康有为之门，送贽见一千元，从此便以师生相待。

如此“神通广大”的邓本殷，还有很多“朋友”能买他账的邓本殷，他为什么要“诈死”“隐居”呢？

龚志鎏还说：“当邓胃病初发时，康力主其入院割治，邓逝世后，康到殡宾仪馆送殓，抚棺痛惜，并亲书挽联挽额。当邓的遗体运到香港，不少附庸风雅之士，特到东华医院义庄看康的手笔，以后由其子邓经鹏带回其防城大头老家。”

佟义东在《“诈死将军”邓本殷》中居然歪其说，随意改为：“被蒙在鼓里的康有为还曾亲自到殡仪馆为他送殓，抚棺痛哭，并亲自书挽联挽额。”这就是对“康圣人”的不敬了。什么殡仪馆？当时邓本殷的尸骸是移放天通庵路粤商医院，“邓本殷治丧处”还发出在沪公祭通告：1926年7月2日上午11时，“就闸北中兴路锡金公所举行公祭”，详下。

当邓本殷5月底接到吴佩孚电后，就准备赴武汉，但因吴时已北上（1926年6月28日，张作霖、吴佩孚在北京会晤，联合起来组建北京政府），故邓暂留上海，而后定于6月15日赴汉（报道说他“首途赴汉”，说明他还有到其他地方的行程）。岂料，邓本殷就在“当日”病逝。邓逝世后的第二天（1926年6月16日），上海多家报纸报道“邓本殷昨晚逝世”的消息。

这是“远东社”消息：“前粤军八属总指挥邓本殷，此次来沪，拟赴汉见吴佩孚，接洽时局。兹因吴已北上，故暂留沪，并定于昨‘十五日’首途赴汉。乃于前（十四日）晚假新新公司酒菜部宴客，闻各来宾尚未满座，邓氏忽患胃痛，当场不省人事。时由毛参谋及议员林韵宫等临时在新新旅馆开一房间，暂为休息。同时请江逢治医生前往诊治。因病势转重，至入夜二时，送入宝隆医院，经医生诊断，非施手术割肚不治。因病已垂危，无法救治，遂行手术，然而病势仍无复苏之望。已于昨晚七时许在医院逝世，各随员均将为邓氏料理身后事云。”（《邓本殷昨晚逝世》，《中国报》1926年6月16日，第6版）

上海报纸对邓本殷逝世的报道

从1926年1月15日在海南抱病召集军事会议（他当时“病不能支”），到6月14日晚在上海宴请宾朋时“忽患胃痛，当场不省人事”，因病已垂危，无法救治”，曾经风云一时的所谓“粤军虎将”邓本殷，于6月15日晚七时人生谢幕。

6月17日，有报纸刊出“邓本殷治丧处成立”消息，当中透露医生对邓施手术救治情形甚详：“邓本殷在沪寓病故各情，已志昨报。兹据邓之毛参谋云：邓患胃病几达十年，当在宝隆医院时，经内外科西医诊察，谓胃肠崩裂，非施手术不救。及割肚后果见大肠处，已破烂有一小孔，血粪均从该小孔拥出，致不能挽回。闻昨已在沪设治丧处，午刻已将该尸骸移入天通庵路粤商医院，定期十八日大殓。至邓之家属，现在安南，治丧处已用急电告其子妻到沪照料。惟路途太远，恐不及待，特商诸平江小庄暂为停留，容择期运回原籍。”（《邓本殷治丧处成立》，上海《时事新报》1926年6月17日，第9版）

同一天（6月17日），《民国日报》也刊发上述内容的报道，并在文末加上一句：“至邓之棺木，闻极考究，在沪只寻一幅，价值一千元。”（《邓本殷病故以后》，《民国日报》1926年6月17日，第5版）

此后，又有邓本殷灵榇将回粤的消息：“邓本殷在沪逝世各情，已见前报。昨邓氏家属致电治丧处，嘱将灵榇运回粤东本乡安葬，昨治丧处在沪公祭，并发出通告云：敬告者，节压邓公灵榇，因接邓公家电运乡，公议起运之前，就闸北中兴路锡金公所举行公祭，定七月二日上午十一时设祭，夙仰挚谊，谨此奉闻。”（《邓本殷灵榇将回粤》，《新闻报》1926年7月3日，第14版）

江逢治（1891～1930），1915年获柏林大学医学博士学位，是首位在德国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的中国学生

我们不应该怀疑这些报道的真实性，去随便编说康有为“被蒙在鼓里”之类。“宝隆医院”是1900年德国宝隆博士创办的，医院建成后取名同济医院，后更名为“国立同济大学附属医院”。江逢治是当时上海滩最有名的医生，1926年初他还为康有为治过眼疾。

最好的医生医治，死后用“极考究”的棺木，并在上海举行“公祭”，这也是这位曾经的海南“土皇帝”的“不同凡响”一面。再加上，国务院陆军部8月25日核复恤案一起，给邓本殷上将例给恤七百元，这可以说，邓本殷之死也算是“备极哀荣”了。

邓本殷在上海病逝的事实如此，所谓邓本殷“称病住进上海宝隆医院，不久就对外宣称不治而逝，找了个替身交由亲信郑重其事地运回老家防城茅岭安葬”的说法，还能让人相信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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